去医院检查时,我贴的胸贴,医生:你这是卡通粘贴,我直接懵了
发布时间:2025-07-20 22:00 浏览量:1
在那间以蓝白为主色调、弥漫着淡淡消毒水气味的诊室里,一位男性医生背对着窗户坐在诊疗椅上。
他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神色冷淡而专业,开口说道:“请把衣服掀起来,我需要检查一下。”
我站在他对面,心中有些忐忑,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双手捏着衣角,缓缓将衣服往上拉。
他见状,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向前倾了倾身子,说道:“再往上拉一些。”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患上了帕金森病一般,低着头,再次艰难地将衣服往上拉。
这时,我听见他清了清嗓子,又说道:“再往上拉一点。”
为了尽快结束这令人尴尬的检查过程,我心一横,干脆将吊带背心脱了下来,顺手将头发散开,故作镇定地说:“您见多识广,我这点小场面肯定吓不着您。您该怎么检查就怎么检查,我不紧张。”
要不是衣服已经脱了,说完这句话,我恐怕会立刻夺门而出,一路狂奔到尼罗河,跟水怪一起在湖里吃上三年鱼再回来。
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强忍着没有笑出声。当他再次定睛看向我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大家都知道,夏天的时候,胸口那两块海绵垫子底下温度有多高。
像我这种A杯身材,与其花冤枉钱买那些既不透气又热得难受的内衣,还不如坦坦荡荡地解放自己,享受穿堂风的清凉。
所以,我夏天基本上都是穿各种各样的吊带裙或者吊带背心,里面直接贴胸贴。
这样的打扮,看起来不仅不性感,甚至还有点让人觉得怪异。
这位年轻的直男医生显然没有预料到眼前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他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和无奈,仿佛在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救死扶伤积德无数,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一切?”
最后,他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用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我的胸口,问道:“你这里……是疼吗?是贴了风湿膏,还是卡通粘贴?”
我胸前的两朵小花,此刻就像黑夜里两盏刺眼的探照灯,照亮了医生的慌乱,也照黑了我原本明亮的前路。
“这是我的……内衣。”我尴尬地解释道。
四目相对,诊室里的温度似乎因为我们两个人发烧的脸颊而上升了两度。
“您也看得出,我这……用不上那么多布料,大概粘一下就行了。”我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扯了吧。”医生简短地说道。
我知道检查乳腺需要上手按压,所以原本以为贴着胸贴或许能保住最后一道底线。
可谁能想到,这两个小小的胸贴,竟然给我带来了如此大的“惊喜”。
扯吧,扯了放哪呢?
“我能暂时放您桌子上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努力把空气中刚才被吓漏的阳气吸回去,然后说道:“不用问我。”
于是,两朵快乐的太阳花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阳光下,与世无争,欣欣向荣。我的乳腺科检查之路,也就这样“别开生面”地开始了。
他靠近我,沉声说道:“我需要按压一下,看看是否有包块,确定包块的大小、活动度以及是否粘连,还有溢液情况。”
男医生在乳腺外科工作,平日里难免会遇到一些尴尬的情况。我看着他那张儒雅又略显苍白的脸,突然多了几分怜悯。
“我明白,您随便摸。”我故作大方地说道。
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两秒,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光用眉毛就表达出如此复杂的情绪,仿佛抄完了一遍《蜀道难》。
盛夏时分,窗外的马路上空气粘稠得像过期糖浆。
眼前的诊室有一半笼罩在楼群的阴影里,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洒进来,仿佛风都透着干净清凉的气息,就像他的手一样。
“有肿块,你去拍个片子吧。”他说道。
说完,他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在我的病例书上写着什么,又在面前的电脑上敲打了几下。
我把衣服穿上,头发挽起来,然后问道:“大夫,会是癌吗?”
他停下手中的笔,抬头认认真真地看向我,说道:“概率很小,先去拍个片子就知道了。”
我没有作声,穿戴整齐后等着他给我开单子。
医生的手大概都很好看,莹白中透着血色,捏着笔写字时,指甲因为用力而泛起红晕。
也许是他看我神情过于肃穆,递给我病例的时候,突然冲我很轻松地笑了笑,说道:“别怕呀,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的。我们这是正规医院,能治。”
“没有,我不是怕我得了癌症。我是怕,我人没了,钱没花了。我还蛮有钱的。”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看见他的脸又皱了起来,像个发霉的窝窝头。
病例上的笔迹不像是网上传的那种龙飞凤舞、加密得像鬼画符一样,而是很有力道又清晰。后面还署了他的名字——齐海强。
我拿着单子一路交钱、排号。拍片子的时候,是个看起来就很和蔼的医生阿姨。
她给我抹凝胶的时候,比我自己抹身体乳还温柔。
短短几个小时,我就已经成长为可以随时随地在大夫面前光膀子的“女勇士”了。
医院里永远都挤满了行色匆匆的人。
离开那间小小的诊室后,我就汇入了这熙熙攘攘、充满痛苦的众生之中。
我拿着单子一个窗口一个窗口地排队,看着身旁的人,忍不住想:原来生病的人这么多,明明大家看起来都很健康。
等我终于把拍的片子、做的检查都弄好,要交的钱也一一交完后,医院里的人已经少了一大半了。乳腺科外面的座椅上只坐了零星几个人。
我敲门进去,看见他端坐在椅子上,正在翻看些什么材料。诊室里已经从清晨时清亮的白色,变成了黄昏时融融的暖色调。
“我还想着你是不是走了呢,再不来我们就要下班了。”他笑着说道。
我忙把东西都交给他,然后坐在一旁等着他给我的结果。
“乳腺纤维瘤。”他说道。
他其实说了很多专业术语和解释,但是我只听得懂我的病叫什么瘤。
对我这种这辈子都没进过几次医院、毫无医学常识的人来说,告诉我得瘤了,就等于告诉我“挑一个好看坟头吧”。
“所以,大夫,依你之见,我还能活多久?”我紧张地问道。
他沉吟了一下,仿佛在郑重思考似的,然后说道:“回家以后想吃啥就吃点啥吧。”
真没想到,我大好青春、如花似玉,除了胸小点,几乎是完美无缺的女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可是美女竟然没谈过恋爱,这像话吗?兄弟萌!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想吃点爱情的苦。大夫,我看你长得挺帅的,你跟我谈恋爱吧。我还没谈过恋爱呢,你要是把我送走了,我把遗产都留给你。”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他看着我,很淡定地把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说道:“想吃啥就吃点啥吧,做完手术就得吃清淡的了。这就是个微创手术,过程比较简单,成功率也比较高。”
我们约好了手术的时间,他详细地交代了可能发生的情况和风险。
等到最后拿着东西往外走的时候,我的脸已经麻木了。我感觉我可能把这辈子该丢的人都丢在这了。
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我说:“手术最好找个家属过来,方便签字缴费、照顾你什么的。”
可能因为马上要下班了,他的态度比早上的时候温和了很多,话也多了不少。
我脚步一顿,回头问他:“没有家属可以吗?”
他刚把东西收拾好,看着我略显迟疑地说道:“没有的话,也可以。但是最好有一个,虽然是小手术,你也需要人照顾一下,不会那么方便的。”
“我没有父母。”我低声说道。
他的脸上第一次闪过些局促的神情,手在大褂上搓了几下,然后说道:“啊,那你一个人也可以的。护士会照顾你,没关系。”
我嗯了一声往外走,他在后面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吕亚,你等我一下。”
他很快就拿着东西走出来,脱了白大褂,穿着衬衫和帆布鞋,看起来年轻了五六岁。
“一起出去吧,我给你讲一下手术要准备的东西和注意事项。”他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我好奇地问道。
问完连我自己都觉得蠢,几个单子上面都明晃晃地标着患者姓名,只要他不瞎就能看见。
“毕竟我是你的……第一继承人嘛。”他开玩笑地说道,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在手术正式开展之前,各项术前指标的测量工作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我换上宽松的住院服,再次与齐医生相对而坐。
他指着那张影像片子里那一小团黑乎乎的东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起诸多医学方面的专业知识。
此刻的我满心都是对手术的担忧,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从耳边飘过,我根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我满心焦虑,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大夫,做完这个手术,我的胸部会不会出现一边大一边小的情况啊?”
齐医生听到我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哑然失笑,耐心地解释道:“只是取出很小的一块组织,两边胸部应该不会有特别明显的差别。”
我却依旧愁眉苦脸,带着几分自嘲说道:“可是我一共也没多大啊,辛辛苦苦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才长成现在这样,还要再切掉一块。”
说着,我低头看着自己原本就略显空荡的胸襟,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齐医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低落情绪,连忙安慰道:“呃,不会的,你……你整体情况还算不错啦。”
可我还是不死心,又突发奇想地问道:“大夫,那能不能在麻醉的时候,顺便把我肚子上的脂肪抽出来一些,然后填充到胸部呢?”
齐医生听后,嘴角微微一抽,抿得紧紧的,像是一条直尺,无奈地说道:“那是另外的收费项目,而且得在整形科做。”
我接着又问道:“那大夫,我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呢?”
齐医生听我终于问了个相对“正常”的问题,像是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个病的成因有很多方面,比如情绪状态、饮食习惯、生活作息等等,都可能与之有关。”我紧接着追问:“那我是因为哪个原因呢?”
齐医生瞬间陷入了沉默,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无奈地说道:“大概是运气不太好,比较倒霉吧。”
听到这话,我竟莫名地觉得豁然开朗。
原本我以为这种小手术没什么可怕的,可此时手心却渐渐发凉,捏着的衣角也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
我越想越害怕,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大夫,这种手术失败的概率是不是很小啊?要是手术失败了,我的胸部还能保住吗?以后会不会有人喜欢只有一个胸部的我呢?这么大的世界,属于我的那另一半胸部的有缘人到底在哪呢?我会不会因为手术而死掉啊?”
齐医生轻声呼唤我的名字:“吕亚。”也许是因为患者对医生总有一种盲目崇拜的心理,我第一次觉得齐医生的眼神里仿佛盛满了整个春天的温暖与希望。
他温柔而坚定地说道:“别怕,我是你的主刀大夫,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们医院。你肯定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手术顺利完成。”
我望着他,突然冒出一句:“齐医生。”他温温柔柔地应了一声,满心期待我能说出一些感人至深的话语,为医患关系的和谐发展添砖加瓦。
我却脱口而出:“你可真帅。”齐医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说道:“把嘴闭上吧。”
由于这是一台微创手术,所以只需要进行局部麻醉就可以了。我是个近视眼,摘了眼镜躺在手术台上,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种看不清的感觉让我心里充满了压力,于是我便在床上伸手胡乱摸索着,一不小心就把脸上吸氧的面罩给碰掉了。
那一刻,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吓得差点心脏骤停,心里直犯嘀咕:完了完了完了,美女要缺氧了,美女这下可要玩完了。
我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大夫大夫大夫,我的氧面罩,我的氧面罩掉了,我的氧掉了!”齐医生那熟悉的嗓音传来:“那你先呼吸一下,感觉有没有差别?”听到他的声音,我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赶忙猛吸了两口,发现好像确实没什么差别。
齐医生接着说道:“你这个手术其实用不上这个氧面罩,就是摆在那里做个样子而已。”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人轻声说道:“要打麻药了。”
本来我并没有特别紧张,可这一嗓子喊出来,我顿时感觉整个人都紧张得像块石头,浑身僵硬。
齐医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紧张,轻声问道:“紧张吗?”
我带着几分尴尬和自嘲说道:“想拉屎算紧张吗?”我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周围有人小声地笑了起来。
紧接着,齐医生轻轻地握了握我的手,说道:“手这么凉,看来是真的紧张了,我还以为你不害怕呢。”随后,护士在我的身上盖上了一块布,只露出了需要手术的部位。
打了麻药之后,手术便正式开始了。因为是局部麻醉,所以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医生和护士之间的对话。
“这小姑娘还没结婚呢,手术切口要做得漂亮一些。”
“行,那就用弧形切口,再用美容线缝合。”
然后,我就感觉到胸前被切开,随后有各种拉扯、推动的动作。
为了缓解我的紧张情绪,齐医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着天。
而我呢,不知道是因为麻药的作用,还是手术台上紧张的氛围,又或者是我体内那股土味血液因为这场病而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别人紧张的时候,脑子里响起的可能是歌曲的旋律,而我,满脑子都是各种土味语录。
齐医生问道:“吕亚,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啊?”
我迷迷糊糊地回答道:“我大学的时候特别爱吃饭,饭可好吃了,谁能不吃饭呢,谁也不能。辣椒少吃点,不然辣胃,爱情少信点,不然遭罪。”
善良的齐医生过了五分钟后,耐心地叮嘱道:“你这个病啊,情绪管理很重要,不要总是生气,也别熬夜熬得太晚。”
我却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花花世界迷人眼,没有实力别赛脸。”
手术室里顿时响起一片笑声,有人笑着说道:“吕亚啊,其实你不说话也挺好的。”
那怎么行呢,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我的嘴哪能说闭就闭呢。
我继续说道:“齐医生,您可真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不大不小,两个刚刚好,就像两颗明亮的星星。”
“齐医生,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我最亲爱的人?你为什么不说话?”
“齐医生,你看,你喜欢男的,我喜欢女的。我们俩简直是天赐良缘,花好月圆,月落乌啼霜满天,夫妻双双把家还。”
“齐医生,你想不想听我唱《青藏高原》?”
“齐医生,……”
终于,手术结束了。齐医生轻声问道:“手术很成功,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回答道:“大夫,我好像看不清东西,是麻药还没过劲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我的眼镜,轻轻地给我架到眼睛上,问道:“这回呢?”
我恍然大悟道:“奥,能看清了。”
回到病房后,我躺了许久,一直感觉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手无意识地拂到胸前。
突然,我心里一惊:怎么这么平,这是哪?这是我的后腰吗?不对,我胸呢?我胸哪去了?我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低头看见自己穿着一个类似束胸衣的东西。起得太急,胸口被扯到,传来一阵刺痛。
我龇牙咧嘴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发现手上的输液管也回血了。
齐医生站在床尾,手里不知道在写着什么,听到动静后,抬头略显责备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刚做完手术,不要乱动,这样会影响恢复的。”我自知理亏,连忙低头把手放平,然后支着身子慢慢往下躺。
齐医生把东西放在床上,急迈了两大步,迅速走到我身边,扶住我的后背,然后塞了个靠枕放在我身后,轻声说道:“一个人住院要小心照顾自己。”
说来也奇怪,医院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可当他靠近的时候,我却闻到了一股清冽的气息。
齐海强神色淡淡的,就像对待他接待过的成千上万名患者中的某一个一样,平静而专业。
刹那间,我的眼眶泛起了红晕,那情形仿佛是一场难以启齿的闹剧,我只得迅速将头偏向一侧,竭力压低嗓音,轻轻应了一声“嗯”。
这时,一位推着换药车的护士姐姐走了进来,准备给隔壁床的患者换药。
她不经意间扫了齐海强和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调侃的笑意,说道:“齐医生,亲自来照顾您家齐太太啦?”
齐医生闻言,瞪了护士姐姐一眼,但护士姐姐却笑得更欢了,还朝我使了个眼色,打趣道:“瞧瞧,你们家老齐还害羞了呢。”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疑惑地问道:“啊?为啥呀?”
护士姐姐笑得更加灿烂,解释道:“你忘了?你从手术室出来就一直念叨着要跟齐医生结婚,还说如果不结婚就不做手术,要从医院楼上跳下去,这事儿都传遍了。你刚才还在念叨呢,怎么这会儿就忘了?”
我脑袋里“嗡”地一声,突然想起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更要命的是,我当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我颤抖着目光,与齐海强对视,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齐医生,你……你同意了?”
齐医生神色镇定地将笔插在胸前的口袋里,缓缓说道:“是啊,你说如果不答应你,你就要把导管拔了,用血淹死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可能是对麻药反应比较强烈,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出去。路过护士姐姐时,他还轻声说了一句:“别瞎说,她还小呢。”
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里五味杂陈,脑海里只剩下那句莫名其妙的歌词:“天空是蔚蓝色,窗外有千纸鹤……”
手术过后没多久,我就感到饥肠辘辘。护士姐姐之前交代过不能吃太饱,但现在的问题是我根本没东西吃。
回想起之前预约手术时加了齐海强的微信,本以为能借此开启一段美好的恋情,没想到我给他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齐医生,您能把咱们科室的订餐地址告诉我吗?我有点低血糖。”
过了五分钟,他回复道:“你也不知道该吃什么,我给你订好拿过去,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我连忙回复:“感谢您,给您磕头,辛苦费您自行从我遗产里扣。”
他没再回复,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其实,我早就问过路过的护士姐姐怎么订餐,得知外卖和快递都不能上楼,得去一楼取。
我现在行动不便,也不好意思麻烦护士去做分外的事,就只能对咱们齐医生使使苦肉计了。
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远远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饭来了。一睁眼,却发现来的人竟然是我妈妈。
我深吸一口气,顿时感到一阵烦躁。
果然,这位中年“表演艺术家”又开始她的表演了。
她远远地喊道:“哎呦,我的宝贝女儿哟,你怎么做手术都不跟妈妈说一声呀?”
她蹬着高跟鞋,穿着包臀裙,扭来扭去地走了过来。
四十多岁的人了,保养得却像个小姑娘似的,怪不得离婚了还能一个接一个地找土大款,确实是有点手段。
我只是瞥了她一眼,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扭过头不想看她。
她向来不会觉得尴尬,提着包四处张望想找个地方放一下,却又嫌弃地扫了一眼,最终还是挎在手臂上没有放下来。
“哎呀,宝贝,要不是妈妈看见短信里的消费记录,都不知道你进医院了呢。你看你,跟妈妈还这么见外?看宝宝这个样子,妈妈可心疼呢。”
说着,她就要伸手来拉我的手,装出一副嘘寒问暖的样子。
上大学的时候,她为了控制我,嘴上说是怕我乱花钱,实际上根本就是监视我。
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让我的卡绑她的电话,这样她就能看见我的每一笔开销。
我背着她后来又偷偷开了一张卡,毕业以后赚的钱,大都存在这张她不知道的卡上。
但是那张卡也会存些钱,日常开销就用那张卡,为的是不叫她起疑心。
这次住院交钱也是习惯性刷的这张明卡,我还以为她不会在意呢。
她穿着丝质的衬衫,手一低,包包滑落下来,正砸中我手背上的输液针。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把她的手甩开,低吼了一声:“别碰我!”
她觉得没面子,就开始向着隔壁床的奶奶哭哭啼啼地诉起苦来,说抚养我有多不易,又说我如何不与她亲近。她越说越激动,梨花带雨的,好像真的一般。
我见过她这样的招式太多次了,只觉得那股火气直冲后脑勺,敲大鼓般让我头疼恶心。
“妈!够了!你闭嘴吧!!!别在这假惺惺的了!赶紧走!”
这时,门口齐医生正拎着外卖走进来,听见以后眉头一皱,脸色不太好看。
“不要在医院里大呼小叫的,影响别人休息。”
他把东西放下,看了看我妈妈,又斜了我一眼,说道:“对长辈还是要礼貌些。”
我看得出,他对我说没有父母却又突然有了父母这件事有些不悦。
又因为我对我妈妈在医院出言不逊,甚至还把来医院探望的妈妈气哭了,这种行为大概也令他感到反感。
但是,“齐医生,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该您管的事,还是少插手吧。”
我妈一看大夫站在她那一边,感觉赢了一局,眼泪一抹就拉着齐海强问这问那。
他被我怼了以后脸色更难看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听。
“大夫,我女儿得的是什么病啊?”
第一句就把齐海强打了个措手不及,隔壁床的奶奶翻了个身,哼了一声。
“乳腺纤维瘤,良性,微创手术以后恢复很快的。如果不是患者要求住院,其实现在出院也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我妈就急不可耐地打断他:“那这个手术,会不会影响她嫁人啊?就是那个部位,会不会变难看啊?那里会不会留疤啊?”她一边说着还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大概是这位母亲彻底颠覆了齐海强心里慈母爱儿的形象,女儿做手术不关心身体状况,反而关心美不美观、耽不耽误嫁人。于是他的嘴抿得更紧了。
“已经把伤口控制在最小范围了,也用了美容线使伤口美观。但是恢复了可能还是会有轻微疤痕的。”
我妈顿时一副懊恼的样子,拍着大腿回头盯着我的手术部位说道:“这可怎么好?王叔的儿子如果嫌弃你怎么办?留疤可不行!你到时候去植皮整形,务必不能留疤!那里留疤还得了?”
齐海强终于回过味似的,有些复杂地看向我。我只别过头,错开他的视线。
“留疤就留疤,留疤正好。”
我妈听了又莫名开始生气,拍了我的腿一下说道:“你胡说什么!留疤万一影响你跟小王的婚事怎么办?”
本来我跟我妈的关系还能维持在一个表面的母慈子孝。
但从她私自做主要我嫁给小王以后,我就彻底跟她撕破了脸。在心里对妈妈的最后一点念想也没有了。
于是我恶狠狠地盯着她,用最阴冷的语气说道:“我一辈子单身,也不会嫁给他!逼迫女儿嫁给自己情夫的儿子,天底下竟然有你这种不知羞耻又恶毒的母亲吗?”
她拢了拢头发,风轻云淡地站起身,轻飘飘地丢下一句:“由不得你。”
每一次跟她吵架,都好像是我个人的一场自杀行为艺术。
我有时被气得昏了头,心里就会忍不住琢磨,她上辈子怕不是太极这门功夫的掌门人吧,那四两拨千斤、重拳打在棉花上却毫无反应的招数,她用得那叫一个娴熟自如、出神入化。
我这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却稳如泰山,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这边说东,她那边立马就能扯到西,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只见她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摆弄了几下,没一会儿,我的手机就收到了转账通知。
临走前,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标志性的笑脸,轻声细语地对我说:“乖女儿,好好养身体。你这病来得突然,妈妈早就订好了下午的机票,打算跟你王叔出去避避暑呢。妈妈给你打了钱,想吃啥就自己去买,别委屈了自己。等妈妈下次回来,再好好照顾你。”
说完,她又跟齐海强医生道了声谢,然后扭着身子,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出去。
当她走到病房门口时,我看着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脱口而出:“我要跟这位齐医生结婚了,我爱他,这辈子非他不嫁!”
其实我就是气不过,她怎么能这么不心疼我呢?我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难道在她眼里,钱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要拿我一辈子的幸福去交换吗?
她生了我,却没怎么尽过养育的责任,只是偶尔给我点钱,我甚至还天真地以为她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许她只是不喜欢养孩子。
可她现在竟然逼着我去嫁人,而且还是嫁给那样的人,这让我彻底明白了,她根本就不爱我。
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她听到我的话后,扭过头来,先是看了看齐医生,又看了看我,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嗤笑:“你们俩根本就不熟,你以为你随便编个谎话,我就会相信吗?你还太小,不懂事。”
齐海强医生听了,脸上露出一丝窘迫的神情,张了张嘴,小声嘀咕了一句:“谁说的。”
这时,隔壁床的奶奶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满脸心疼地看着我,轻声安慰道:“闺女,该吃吃该喝喝,她给你钱你就花,别亏待了自己。为这事气坏了身体,最后还得你自己住院受罪,不值当。”
我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可还是忍不住无声地抽泣起来。
哭了一会儿,我觉得胸闷气短,伤口里面也隐隐作痛,便抚着胸口又坐了起来。
大概是起得太急,又加上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坐起来后,我的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身体也变得头重脚轻,完全失去了控制。
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然后猛地往床下栽了下去。
我确实有低血糖的毛病,要是不按时吃饭,就有昏倒的风险,不过细数起来,昏倒的次数倒也不算多。
大概过了几十秒,我的脑袋里闪过一片雪花般的白光,随后慢慢恢复了视力。
我感觉自己好像没有躺在地板上,而是靠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知道自己是低血糖,还不备点吃的。”齐医生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这时,我的耳鸣还没有完全消失,手也凉得有些发麻。知道自己没有摔在地上,我便安心地又窝了一会儿。
“不晕了就坐起来,我给你把吃的热一热。”
说着,他拿起枕头,垫在我身后。当他的手触碰到被子上被我哭湿的那一片时,他多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给我盖好被子,拿起那袋外卖就走了出去。
他回来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他把病床上自带的桌板放好,把东西一一摆在上面,然后在床边坐了下来,说:“吃吧。”
“你不回去上班了吗?”我问道。
他愣了一下,起身把白大褂脱了下来,搭在床尾的挡板上,说:“哦,我找了人替我坐班,你赶紧吃饭吧。”
我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我端起粥试了一下温度,太烫了没法吃,就又放了下来。他看到了,便把别的菜的包装一一打开,让它们散热。
“那你也不下班了吗?”我又问道。
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脸上既有歉意,又带着一丝被戳穿心思的微愠。
本来我还有些气他不分青红皂白地误会我,但看到他那张原本严肃的脸上生出这么多表情,挽着袖子坐在床边略显局促地忙前忙后,我忽然就不气了。
“齐医生,我刚才跟我妈说的都是气话,你不必当真。”我说道。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轻声说:“哦。”
“但是,我是认真的。”我接着说道。
齐海强猛地抬起头,隔着眼镜片,我也能看见他睁大的眼睛。
其实,原本确实只是一句气话。我只是看不惯我妈那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以为靠着给我点生活费,或者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道德绑架我,我就会乖乖服从。
只是刚才,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我想嫁给齐海强,当着我妈的面,风风光光地嫁给这个人。
他儒雅、有学识、风度翩翩、绅士有礼,不仅外表端庄,还救死扶伤。
进一步,他能操刀为你解决难题;退一步,他还能洗手为你做羹汤。
这样的男人,别说你提着灯笼找,你就是点上炮仗、坐上坦克,也不见得能轻易找到。
“我是认真的,但是你不必有负担,你只管做你的事,我会想办法让你爱上我。”我说道。
齐海强“噌”地一下站起身,不自然地甩了甩手,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我,说:“哦,那个,也不早了,你吃完以后早点休息,我走了。”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病房门口,又挠挠头折了回来,说:“我那个,大褂忘拿了。”
“齐医生,你走了的话,谁帮我收桌板呀?”我问道。
他回头看了一眼摆得满满当当的一桌子餐盒,犹豫了几秒,还是故作坦荡地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说:“那就等你吃完我再走。”
这时,粥已经凉得差不多了,我端在手里,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看着窗外已经黑得透透的夜色。
“我八岁的时候,我爸爸妈妈就离婚了。从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爸爸,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忘了。”我缓缓说道。
他坐在一旁,翘着腿,靠在椅背上,静静地听着。
“而我妈妈也经常不在家,她把我送到亲戚家、邻居家、老师家,还给他们厚厚的一沓钱。后来我才知道,她其实是去谈恋爱去了,去别人家照顾别人的孩子。”
“她用那些男人的钱,把我养大,至少让我衣食无忧。所以,我并没有怨恨过她。后来,我长大了一些,抱着她的大腿,哭着说,我长大了,我可以赚钱给她花,我可以吃很少,求她可不可以在家陪我。她却一脚把我踢开,说:‘你不要影响老娘吃香喝辣,你才赚几个钱,养得起我?’”
“从那以后,我就更少见到她了。每个月,我能收到一笔生活费,水电煤气、衣食住行,都从这钱里出,少了也不会补。哦,对了,学费她会另外补给我。”
“就这样,一直到我上大学。她见我上了个不错的学校,模样也出落得不错,便开始对我上心起来,四处给我拉人相亲,盼着我嫁给有钱人,甚至用断生活费和断绝关系来威胁我。其实,我早就不用她的钱了,只是,心里对她始终还存了一点念想。我总是会梦到她跟我爸离婚那天,坐在地上抱着我嚎啕大哭,她紧紧抱着我说:‘之之,妈妈只有你了。’我想,她至少会有一点点爱我吧。”
“你看,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妈妈,和这样的女儿呢。”我自嘲地笑了笑,一转头,却对上他来不及闪躲的、满眼心疼的目光。
齐海强慌乱地低下头,把盛着青菜的盒子往我眼前推了推,说:“不要光喝粥,多吃些青菜,伤口好得快。”
“我不喜欢吃青菜呢,齐医生。”我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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