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京墨相恋十载,睡一觉醒来,众人皆以异样目光注视我(完)
发布时间:2025-07-28 19:23 浏览量:1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与沈京墨相识于豆蔻年华,相恋十年,情深似海。
可今日一觉醒来,世道竟变了。人人看我似看疯癫之人,皆言我与沈京墨素无往来,更说我的未婚夫另有其人。
“小姐,沈将军今日大婚,老爷和夫人在前厅等您,一同赴宴。”丫鬟轻声禀报。
我坐在窗前,望着腕间那道淡淡的疤痕,思绪万千。夕阳斜斜洒落,映得珠花微光闪烁。我缓缓将它戴上,镜中之人虽美,却神色苍白,仿佛命不久矣。
数月前,我从山崖跌落,醒来之后,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可比这更痛的,是心。
“新娘是谁?”我低声问。
丫鬟迟疑片刻,轻声道:“是路家二小姐,路明月。”
我苦笑:“又是哪个路二小姐……沈京墨他——咳咳……”
记忆如昨,清晰如初。可这世上,仿佛从未发生过。
“他可曾提到我?”
丫鬟低声道:“不曾……只说邀白府赴宴。”
“好,我知道了。”
我起身,唇上点着正红口脂,步步沉重。
我的未婚夫,如今,要娶别人了。
一个时辰后,沈家厅堂。
宾客满座,喜气洋洋。
我持匕首横于颈前,声音颤抖:“沈京墨!你若敢娶她,今日,我便死在沈家堂前!”
沈京墨立于堂中,神色莫测,眸光如深潭。
这些年,他愈发沉稳,如藏锋利刃,又似陈年烈酒。他曾是我最坚实的依靠,如今,却用那双肩,护住了另一个女子。
众人惊惧,无人敢上前。
窃窃私语四起:“听说她就是那纠缠沈将军的疯女子,摔坏了脑袋,硬说自己是将军的未婚妻,这月第三次闹事了。”
沈京墨拥着路明月,冷眼旁观:“白小姐,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我心如刀割,却笑出泪来。
当年初识,他尚年少。
十七八岁年纪,纵马长街,意气风发。
第一次,我挡了他马头,他冷眼问我:“不要命了?”
第二次,他急勒马缰,满身霜气,斥我:“你是不长眼?”
第三次,他眉眼带笑,伸出手:“白小姐,再一再二,不可再三,上马来。”
我牵了他的手,便是十年。
我曾拥有他全部的偏爱、宠爱、溺爱。那年那夜,明月高悬,他轻抚我发丝,说:
“沅芗,嫁给我吧。我等太久了,将军府,只认你一位女主人。”
一场秋雨,一场梦碎。
我不慎跌下山崖,醒来时,一切都变了。
说起过往,他们皆如看怪物一般,避之不及。
与沈将军情意深重的是路二小姐,与我们白家素无瓜葛。
众人皆以为我失忆,记忆混乱。
唯独我心知肚明,关于沈京墨的记忆,无比清晰,绝不会错。
病榻之上,日日期盼。
那一日,床前来了一人。
一身白衣,宛如天上皎月,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他似是刚从朝堂归来,露珠沾衣,墨发微湿。
他轻伏于我床边,手指轻轻勾住我的手,眼中满是温柔与疼惜。
“沅芗,你要好起来。”
见他如此,我的心竟渐渐平静。
母亲告诉我,他叫路泽谦,沈京墨的未婚妻——路家二小姐的兄长,亦是我的未婚夫。
我轻轻推开他的手,转身背对他。
路泽谦轻叹一声,“若你想见他,我陪你去。”
听丫鬟在外间议论:
“路公子为追查小姐坠崖一事,昼夜不息,滴水未进,刚忙完便来看望小姐。真是被伤到了。”
蜷缩在屋中,泪水止不住地流。
我能怎么办?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正如沈京墨,他也记不得我了。
那夜,烛火辉煌,他的身旁站着路明月。
多么娇艳动人的美人啊。
心中嫉妒不已。
笑着笑着,突然一阵腥甜涌上心头,血溅罗裙,身体无力向前倾倒。
有人接住了我,语气中满是心疼:“沅芗……何至于此……”
心中一喜,喃喃道:“京墨,你终于认出我了——”
抬头,眼前却是另一张脸。
他眉头紧锁,并无沈京墨的凌厉眉眼,唇色淡薄,眼神如秋波般柔和。
美若明月,孤独而皎洁。
路泽谦眼中尽是怜惜,脸色苍白。
雪白袖袍染上斑驳血迹,毫不在意。
用小臂稳稳托住我,声音温柔而坚定,“沅芗,我带你回家。”
“家……”我努力抬起头,望向一旁沈京墨沉静的眼神,苦笑,“我的家在哪里?”
沈京墨默然无语。
并未理会路明月哭泣的诉说。
只是静静站立。
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那个曾经对着我笑,伸手邀我骑马的少年,已不再识得我。
伏在路泽谦肩上,痛到极致后只剩下麻木,虚弱地喘息,
“劳烦……带我回家。”
今生今世,我白沅芗从未这般狼狈过。
回程路上,两人沉默不语。
闭目靠在软枕上,仿佛耗尽所有力气。
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一句话:沈京墨要娶旁人了。
路泽谦取了药来,亲自替我擦拭脖颈上的伤。
“沅芗,今夜好好歇息,明日我带你去松子山走走。”
我睁开眼,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问:“若我忘了你,你也会难过吗?”
路泽谦手一顿,良久,声音干涩:“自然会痛。”
“对不起。”我落泪,声音哽咽,“我也不知出了何事,我不愿你伤心,可我自己都顾不过来……”
路泽谦将我轻轻拥入怀中,
“沅芗,你只是病了……你还记得那年我给你折的千纸鹤吗?”
我顺着他的语气,努力回想。
记忆如尘封的旧物,被轻轻掀开一角,清晰浮现眼前。
夜色中,我轻声道:“记得,十五岁生辰那日,你送了我许多千纸鹤。”
“嗯,后来你去我家,因一碗汤羹与明月起了争执,还将碗扣在她头上。”
心头忽觉温暖,我轻笑:“是啊……那段时间我讨厌明月。你回来后,我还先告状,把明月气哭了。”
“那日我斥她:‘不许欺负沅芗,她是你嫂嫂。’”
马车轱辘滚过石板路,我身子一晃,朝前倾去。
路泽谦将我稳稳揽住,紧紧抱住,仿佛要将我融入血肉,
“无妨,你慢慢想,我会等你。只要我们沅芗安好,我便无所畏惧。”
我心绪纷乱,疲倦地点头,沉沉睡去。
梦中浮现沈京墨的脸,窗外细雨绵绵,我和他相拥而眠。
鼻息交缠,温热流转,他将我压在身下,解开了我的衣襟。
“沅芗……”是他低哑的声音。
“沅芗——”两声呼唤重叠,我猛然惊醒。
黑暗中,路泽谦抱着我,轻声道:“到家了,你方才做了梦,出了一身汗。”
我轻嗯一声。
“梦见什么了?”
那一幕太过羞人,我脸上泛红,低声否认:“没梦见什么。”
我与路泽谦下了马车。
一抬头,愣住了,他竟将我带回了路家。
路泽谦解释道:“今夜伯母受惊病倒,白家忙着请大夫,无人照料你。”
我望着门前那匹马出神。
“在看什么?”路泽谦走近,牵起我的手。
我指着那马:“我见过。”
沈京墨曾骑在那匹马上,对我伸出手。
旁边的小厮笑道:
“白小姐自然见过,您当街拦过我们主子三次,主子每次都骑在这匹马上。说是定情信物,也不为过。”
我怔住。
我确实拦过马,可那马上之人,是沈京墨啊……
“沈将军……”我不自觉地念出声。
小厮笑容一僵,脸色渐沉:
“白小姐难道连这份回忆也要带走,一并送给沈将军?”
路泽谦皱眉,低声斥道:“路拾!”
那唤作路拾的小厮情绪激动:
“别的也就罢了!当年主子入京,白小姐三番拦马,主子动心,从此性子都变了,对她言听计从。如今她一觉醒来,移情别恋算怎么回事?您不难受,我替您难受!”
“就因沈京墨是将军,他就该骑马?主子为白小姐,再不碰马,就该苦着看她!”
面对指责,我一时语塞。
“对不起……”
自醒来,道歉成了我每日的功课。
他们说我疯了,说我神志不清。
我站在屋檐下,听着外头风声卷着雨点,心里空荡荡的。
父母眼中尽是痛心,路泽谦极力掩饰的失望,还有沈京墨那几近冷漠的眼神,像一把刀,扎进我心里。
我在这泥沼中挣扎,满心愧疚,日日不得安宁。
我抬起头,眼神茫然,望着他湿润的眼眸,问:“你也懂骑马?”
路泽谦神色一滞,声音低沉:“你拦过我三次。第三回,我带你骑马,你吓得不轻,从那以后,我再未骑过。”
我怔怔地听着,记忆缓慢浮现。
他虽为文臣,当年圣上遇险于猎场,是他挺身而出。
他会骑马,武艺也不差。
脑海中,沈京墨的脸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路泽谦白衣胜雪,骑于马上。
第一回,他冷淡地擦肩而过。
第二回,他眉头轻皱,语气认真:“姑娘,性命不可当儿戏。”
第三回,他终是伸出手,叹息道:“上马来,我送你回去。”
可我却在马上哭得稀里哗啦,那一日他登门,对我父母郑重道:
“沅芗既不喜我纵马,今后我便不再碰马。”
我的心猛地一抽,原来,一直是他……
是我……记错了人。
我紧紧抱住他,声音哽咽:“对不起,泽谦。是我病了……”
……
我的病,一日日好起来。
沈京墨的身影,也渐渐淡去,如一张泛黄的纸,被我压进记忆深处。
待我身子大好,便是路明月归宁之日。
我站在台阶上远远望着,沈京墨从马车中下来。
一身玄衣,腰带束紧,英气逼人。
如今我早晚喝药,心绪平稳,看着他们站在一起,也不再觉得刺眼。
路明月跟在他身后,唤了一声:“夫君。”
沈京墨回头,她伸手,他迟疑片刻,神色渐柔,牵住她的手,将她扶下车。
秋风起,天气转凉。
墙角的海棠开得正好,一串串红得似火。
丫鬟说,几个月前,是路泽谦亲手种下,那时花枝半死不活。
如今我病好了,连花也顺眼了,说这花象征我与他情深意长。
我淡淡一笑:“海棠太苦情,我不喜。”
丫鬟不解,替我披上大氅:“白小姐,天冷了,公子特意交代您要添衣。”
火红狐狸毛制成,暖和得很,是他从别处寻来的稀罕物,全用在我身上。
我站着,轻轻摩挲着那柔软的毛皮。
沈京墨回眸,一眼望来,我心猛然一紧。
那一瞬间的停顿,只有我懂。
“他认得我。”我心中泛起波澜。
丫鬟疑惑:“沈将军?白小姐是沈夫人未过门的嫂嫂,本就该认识。”
她不懂。
那种微妙的感应,只有我知道。
若我未曾病重,那这背后,怕另有隐情。
“沅芗,你站了多久了?”路泽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哑中带着一丝疲惫。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悄悄爬上心头。
我转身,嘴角扬起笑意:“今日回来得早,怎的从后门进来了?”
他一怔:“你是在……等我?”
“灶上有热汤,明月他们用过了,你还没。”
我低头说着,半晌没听见他回应,抬头时,见他眼中泛着水光:
“沅芗,你肯记得我,我很高兴。”
我笑得更深:“我站久了,浑身发冷。”
他牵起我的手,掌心温热:“若累了,不必去前堂。”
“我许久未见明月了。”
他听懂了我的意思,不再劝阻。
我随路泽谦步入前厅。
昨夜一场雨,今晨空气仍湿漉漉的,带着泥土的清新。
路明月轻快的话语自花圃传来:
“这株月季是我未出阁时亲手栽的,等过几日摘下,做些花酱,添些蜜,定然香甜可口。”
“明月。”路泽谦唤了一声,她与沈京墨皆转过身来。
路明月身形娇小,只及沈京墨肩头。
二人并肩而立,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她见我,神色微滞,轻声道:“嫂嫂身子可好些了?”
我目视前方,唇角微扬:“已好得差不多了。”
路泽谦目光未离我半分,唇角含笑:“沅芗,我有些饿了。”
我怔了怔:“那……我回房为你准备些热汤……”
“奔波一日,实在走不动。”
他难得耍起性子,语气竟带着几分撒娇意味。路明月掩嘴轻笑:
“哥哥与嫂嫂情深意笃,我便安心了。”
当着沈京墨与路明月的面,路泽谦独执一碗热汤。
他执勺轻吹,待汤温稍凉,第一口便递至我唇边:“不烫,你先尝尝。”
我略有迟疑,却见他目光灼灼,只得张口含下。
他眸光微暗,以指轻拭我唇角,语气温柔:“瞧你,吃个汤都吃得脸红了。”
路明月今日回门,自然要与沈京墨在此用饭。
一番寒暄过后,路泽谦与沈京墨对坐,谈论朝中之事。
我与路明月同坐一侧,她似有些拘谨,言语间小心翼翼。
我轻笑,执起她手:
“我记性不佳,前些日子若有得罪,还望莫怪。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恭贺你与沈将军新婚之喜。”
我将白家几处铺子划归她名下。
路明月连连推辞:“嫂嫂,我怎敢收你如此厚礼?”
我按住她手,语气坚定:“我既送出,便无收回之理。”
沈京墨忽开口,语调淡淡:“素闻白小姐行事果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目光直视于我,语气不明,叫我一时难辨其意。
“夫君……”路明月轻唤。
沈京墨道:“既已赠你,便收下吧,莫要辜负了嫂嫂一番心意。”
他语气略冷,似在为路明月出头。
他素来不认我,病中我亦曾软弱,然我性子本不柔顺,当下冷冷回视,气氛一时紧绷。
“沅芗,若觉疲乏,我送你回去。”路泽谦适时开口,打破僵局。
我起身稍急,脚步微晃才稳住。
临行前,我对路明月一笑:“今日厨房炖了马蹄羹,算是向你赔个不是。”
她抿唇轻笑:“过往之事,嫂嫂莫要再提。”
沈京墨多问一句:“何事?”
路明月答:“当年嫂嫂初入府,我与她因一碗马蹄羹起了争执……”
我笑意渐敛,袖中手指紧掐掌心。
回头望见路泽谦温柔目光,心头一紧,低头从他身旁走过。
一路无言。
他始终与我并肩而行。
将至门前,我停步道:“我到了,你快回去吧——”
“你不信我。”他语气淡淡,打断我话。
“方才,你在试探明月当年之事的真假。”
我屏住呼吸,背对着他,一句话没说。
“沅芗,你到底在怕什么?”
路泽谦声音发颤,从背后轻轻抱住我,“怕我对你用蛊吗?”
我没动,闭上眼。
传闻,西方有种幻术,言语间便可置换一个人的记忆。
路泽谦忽然收紧手臂,猛地将我拽进屋,哐当一声,我背抵上门板。他一手护住我的后脑,神色复杂。
他双眸泛红,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这才察觉,他已经连着几日未曾合眼了。
“白沅芗,你还有没有心啊……”
他声音哽咽,一滴泪滑落,“倘若我对你用蛊……蒙蔽这芸芸众人,我早该流干心头血!哪还轮得到站在这儿陪你!”
我呼吸一滞。
“你信不信我?”
“……”
“你说话啊!”
“我……”
“你怕我骗你,可我能骗你一人,如何骗得了众人?”
他额头紧紧抵在我肩上,气息有些乱。
“路泽谦,你放开我……”
“不想我死,就别动……”他低声呢喃。
屋里的光渐渐暗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受到肩头传来一阵滚烫。
他发热了。
我伸手轻抚他额头,轻唤:“路泽谦……”
他迷迷糊糊应了声,“我在……沅芗,别怕,我在……”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软软倒在我怀里。
……
路泽谦病了。
连日劳累,加上怒火攻心,这一病来得又急又重。
大夫来瞧过,开了药,临走时却叹气道:“姑娘,心病呐……药石无医……”
我坐在榻边,从晌午坐到黄昏,看着光影在他脸上流转。
他原本清润如月,如今却瘦得几乎脱了形,惹人心疼。
小厮跪在榻前,哭得伤心,“我们主子担了太多……如今江山动荡,谁不知道武将值钱。白小姐害怕,他便收了锋芒,心甘情愿做起文臣。如今,您还要在他心上捅一刀。小姐可知道良心二字怎么写?”
路泽谦眼皮动了动,缓缓睁眼,“路拾……滚出去……”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他想撑起身,我伸手摁住他。
“你想喝水吗?我喂你。”
他点点头,目光落在我脸上,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避开他的视线,轻声道:“润润喉咙,该吃药了。”
他身子一僵,扭过头去,“嗯……待会儿就喝……”
“已经凉了。”我端起药碗,看他半晌,忍不住笑,“你怕苦?”
他立刻反驳:“不怕,我喝就是。”
一场病,缓和了我与路泽谦之间紧绷的关系。
天气渐渐转凉,路泽谦向朝中告假,在家静养。
再过两个月,便是年关。
屋中早早燃起炭火,我穿上厚实的袄子,坐在炉火边剪窗花。
他气色好了不少,便也陪着我剪。
他手指灵活修长,起初动作笨拙,被我嘲笑几次后,熟能生巧,比我的还要精致几分。
这一日将窗花给了下人,我说:“年节将至,大家分一分,贴在窗户上,讨个彩头。”
几个胆子大的丫鬟便挑挑拣拣,最后,竟是他的先被挑干净。
他目光柔和看众人散尽,眼角荡漾出淡淡的笑意,“沅芗,亏你还自诩老师。”
我揉了个纸团朝他丢过去,“得了便宜还卖乖!”
话落,手腕蓦地被他拽住,我猝不及防,扑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他眸色中藏了欲望,语气轻缓:“沅芗,元夕之后,嫁给我好不好?”
那一刻,我差点心软地答应他。
他哪里都好,如果可以,我也想把一颗心完完整整地捧给他。
可感情这事,说不准的。
答应他,是要骗谁呢?他,还是我自己。
就当我病了,脑子坏了,惦念了一段虚妄的记忆,在梦里爱上了一个人……
我看见他眼中的光,一寸寸湮灭,只剩死寂。
他没有说,只是松开我,替我整理衣襟:
“我窗花剪得这般好,希望明年不要生疏才是。”
我扯扯嘴角,“你忘了,我教你。”
他的眼中骤然升起一道璀璨的明光。
他缓缓笑开,晃了我的眼:“好。”
年节前几日,下了场雪。
近来母亲病重,父亲叮嘱我不要回府,以免惹得母亲伤心。
有这功夫,不如好好同他增进感情。
坊间早有我的传闻,说白府小姐恨嫁,日日住在未婚夫府上,名不正言不顺。
只是传闻没过几日,便被人压下去。
他那夜顶着一头霜雪回来,解大氅的时候顺口说了句:“我的沅芗,谁也说不得。”
他笑得畅快,我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他双手举在炉子上烤火:
“过几日雪停,圣上要去松子山猎鹿。前几年我送过你雪兔子,你挺喜欢,如今再给你弄几只养着。”
我挠挠头,“还是……不用了……”
“为何?”
我皱皱眉,“不太好吃……”
他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半晌忍不住笑出声来,“沅芗,那是送给你养的……”
一句话叫我闹个大红脸,扭过头去赌气:“你爱送什么便送什么吧……”
他收了笑,过来哄我:“你既喜欢吃,我弄些灰兔来。”
去松子山这日,雪还未化。
山路湿滑,马上不去,圣上好兴致,众人只好随之徒步登山。
我穿了件石榴红袄子,他特意让人在我领子上加了层白狐狸毛,可抵御风寒。
他牵着我,边走边说:
“山里地广人稀,若是走丢了,也千万不要脱袄子,我总能找到你。”
“好。”我淡淡应着,反手握紧了他冰凉的手指。
他背影一僵,继而慢慢松懈下来,连脚步都轻快了。
“嫂嫂。”一声轻快的呼唤。
我寻声望去,路明月小脸通红,对着我招招手。
沈京墨站在旁边,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任凭路明月拽着他的袖子,往山上走。
他眼神从我手上扫过,移开目光。
他停下脚步,回头确保我站在了平坦地方,开始与沈京墨闲聊。
“沈将军年后便要出征了吧。”
沈京墨嗯了一声,“正月就走。”
“冬日仗不好打,京城有牵挂在,沈将军多保重。”
他笑笑。
沈京墨眼神越发不可捉摸了,半晌,嗯了一声。
稍时,圣上身边的太监总管亲自来了,对着路泽谦拱了拱手,恭敬道:“方才圣上在皇后娘娘面前夸赞了路大人,娘娘有意见上一面,特命奴才前来相请。”
路泽谦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应道:“微臣遵旨。”
太监目光一转,落在一旁的沈京墨身上,笑眯眯道:“哟,沈夫人也在,正好一并过去。”
这是皇后娘娘有意抬举路家,连带着路明月也沾了光。
路泽谦闻言,略一蹙眉,转头看向我,语气柔和却带着几分担忧:“你鞋袜湿了,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我轻声安抚道:“去吧,我就在此地等你。”
寒风萧瑟,我独自站在松树下,裹紧大氅,雪花簌簌落下,压满枝头。忽地,一阵风过,积雪扑通一声砸落。
沈京墨站在一旁,沉默片刻,忽然开口:“白小姐,何时成亲?”
他这一问,打破了僵局。
四周人渐渐散去,只剩运送行李的队伍还在缓缓前行。
“大概……年后。”我语气淡淡,心不在焉。
沈京墨微微挪动脚步,站在我与队伍之间,语气平静:“路泽谦是真心待你。”
他总能轻易撩拨我脾气,这话听着,仿佛是在提醒我别妄想非他不嫁?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语气略冷,甚至带着几分讽刺。
我知道自己话说得尖酸了些,可我乐意。
沈京墨沉默片刻,转头看着骡子从身边经过。
嗖!
一道破空之声划破寂静,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只见运送物资的人眉心中箭,应声倒地,鲜血染红了雪地。
场面瞬间大乱,喊杀声四起。
“兄弟们!干完这票!过个好年!”
我心头一紧,果真是遇上山贼了。
沈京墨第一时间抓住我的手腕,低声道:“走!”
身后传来粗狂的喊声:“截住那一男一女!最值钱的都在他们身上!”
脚步声密集而杂乱,我鞋袜已湿,纵使被拉着,也跑不快。
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抽出发间的金簪,朝远处一抛。
金子这东西,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值钱。
金簪掉进石缝里,果然短暂吸引了山贼的注意。
我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紧跟着沈京墨往前跑,树枝划过脸颊,火辣辣地疼。
一瞬间,眼前的身影,竟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
“沅芗,我受了伤,撑不了太久。”
“乖啊……我替你挡着……”
“往前跑……别回头……”
“沅芗,别让我白死……”
“白小姐!”
“白小姐!”
沈京墨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在。”
“他们人太多了,我敌不过车轮战,跑是上策。只是运气实在不佳,天冷得不够彻底,可能要吃点苦头。”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是未结冰的山涧,碧水湍急。
沈京墨不由分说,伸手解我的领子。
我气喘吁吁地问:“我们要跳下去吗?”
“对。”他语气冷静,“大氅吸饱了水就是累赘。这群山贼心狠手辣,方才皆是一刀毙命,不跑只能等死。”
他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总会打回来的,不急。”
我迟疑片刻,点头应下:“好。”
脱掉大氅,森冷的寒气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沈京墨朝我望了一眼,忽而开口:“白小姐,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已将我紧紧搂住,纵身一跃。
扑通——!
湖水冰冷刺骨,瞬间灌入口鼻,耳边只剩水声轰鸣。
我拼命屏息,却还是呛了几口水,喉咙刺痛,胸口憋闷。
头顶传来嘈杂的叫骂声,模糊不清。
我奋力挣扎着浮出水面,浑身冻得直打哆嗦。
水流湍急,我抓住一块石头,手脚并用地往岸边游去。
“白小姐……”沈京墨又伸手来拉我。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怒火中烧。
他却一把攥住我的胳膊,力道更大,直接把我往岸边拽。
我气得咬牙:“我自己能行!你放开我!”
“听话。”
这轻飘飘两个字,非但没让我冷静,反倒更烦躁。
我拼命挣扎:“沈将军,你如今已是有妇之夫,怎不知男女有别?我白沅芗虽怕死,也不至于要你抱着跳下来!”
沈京墨忽然转身,一把将我扛在肩上,语气冷硬:
“下面全是石头滩,不想摔死就别乱动!”
我几乎要哭出来,又羞又怒:“你放我下来!沈京墨,你不要脸!”
“命都没了,要脸做什么!再吵一句,信不信我真把你丢下去喂鱼!”
他油盐不进,一副混账模样,直到把我放在岸边,才松开手。
他随即脱下外衣,不容我拒绝,拉着我的手按在他左臂上:
“帮我正骨。”
我这才发现他左臂垂着,毫无力气,显然是脱臼了。
“我没那么大力气。”我低声说。
“无妨,你扶稳,我自己来。”
他眉头微皱,黑发湿漉漉贴在下颌,水珠沿着脖颈滑进衣领,渗入结实的胸膛。
他咬紧牙关,猛地一扯,只听“咯”的一声,接着又一拽,手臂便恢复了原状。
他做完这些,第一件事竟是伸手掀我裙摆。
“沈京墨!”我惊呼,下意识想躲,却被他一把勾住脚踝。
他低头动作利落:“腿擦破了,还在流血。别动。”
他撕下自己衣角,迅速包扎好我的伤口。
我浑身发抖,冷得说不出话,心中怒火却未熄。
这算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沉声道:
“待会要下雪了。若在雪封山前找不到出路,咱们就只能困死在这。”
他顿了顿,轻声问:“沅芗,能站起来吗?”
话刚出口,他自己也愣了。
“沅芗”二字,从他口中说出,竟如此自然。
我望着他,良久未语,忽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在心里想,不如就死在这山里吧。
干什么这样折磨我?既然还记得我的名字,叫得如此顺口,为何又不肯认?
沈京墨,你就是个混蛋!
“白沅芗。”他在我身后轻唤。
“别喊!”我怒吼,“我的名字是你能叫的?你既然娶了别人,就该守你的男德!不准跟着我!”
我一边骂一边往前冲,沈京墨却始终跟在后头。
我走偏了方向,他才出声提醒。
走出树林,一阵寒风扑面而来。
“白小姐,先别走了。”沈京墨语气凝重,“雪,来了。”
风卷着雪粒,簌簌落在林间。
我抬头望天,乌云压顶,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大雪封山,我们出不去了。
寒冷之后,便是饥饿。
这一关,怕是熬不过去。
“依沈将军看,该如何?”我冷声问。
他劈开荆棘丛,沉声道:“找地方落脚。”
昔日松子山尚未被皇家征用时,山上猎户不少。
如今虽已迁走多年,却仍有贼寇流窜,烧杀抢掠,旧屋多已坍塌。
我立在破旧的茅屋前,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沈京墨手起刀落,一刀劈开那锈得不成样的门锁,一脚踹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他回头瞥我一眼,道:“冷也得进,脏也得进,你挑一个。”
我冷哼一声,心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梦里的沈京墨,与眼前这个简直天差地别。梦里他温柔多情,此刻却像个恶煞。
脚腕隐隐作痛,我一瘸一拐地从他身边走过,淡淡开口:“多谢沈将军。”
茅屋四面漏风,火堆在屋中燃起,火苗却在风中摇曳,几欲熄灭。
沈京墨背对着门缝坐在门口,默默往火堆里添柴。
火光映在他侧脸,线条分明,像是刀削斧刻。
都说沈京墨是头狼,常年征战,杀人如麻,命硬心更硬。
不知他心里,是否也如北地寒冰一般冷?
我靠在潮湿冰冷的稻草上,意识逐渐模糊。
梦中:
战马嘶鸣,铁蹄踏雪而来,那年北境年关,竟也难得安宁。
我推开门户,风雪扑面。
“沅芗,我回来了。”
我跌入一个怀抱,冷冽中带着血腥,却紧得仿佛要将我揉进骨血。
“沅芗,打赢了,铁云台战死,我们能过个安稳年。”
我轻声说:“你都把我弄脏了。”
他低头笑,从怀里摸出一支染血的银簪:“你男人为了这支簪子,差点死在铁云台手里,抱会儿怎么了?”
“那你擦干净再替我戴上。”
“娇气。”
“白沅芗……”
“嗯……”我迷迷糊糊睁眼,沈京墨的脸近在咫尺,手覆在我额上,神色凝重:“你发烧了。”
我慢慢回神,才知方才又是梦。
心绪起伏,终归死寂。我冷淡地推开他:“我病得还少吗?”
“你说话非得带刺儿?”
“我说的是实话。若你知我方才梦见什么,只怕也要避我三舍。”
“梦见什么?”
“我梦到,铁云台死了。”
沈京墨沉默片刻,随即轻笑:“白小姐不仅对我无礼,连敌国可汗也不放过。若让那群蛮人知道,你做梦都想他死,怕是得挥军南下,直取京城。”
我盯着火堆,淡淡一笑:“是啊,人家还活得好好的,是我病了。”
哪来的北地?
哪来的捷报?
又哪来的沈京墨手中那支尚有余温、沾着血的银簪?
“沈将军,先前言语冒犯,还请见谅。”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把火堆添得更旺了些。
“夜里冷,明日化雪更冷,你得撑住。”
被困的第三日,我病得愈发厉害。
忽冷忽热,五脏六腑似被火烤冰冻,全靠沈京墨每日寻来的野果撑着。
他将我从地上抱起,让我靠在他腿上,熟练地往我嘴里灌水。
我虚弱地睁开眼,忍着嗓子的干痛开口:“别管我了,省着点吃,等雪化完……”
“白沅芗,年纪轻轻,哪来的伤春悲秋?好好活着。”
他说着,手没停。
我呛了几口,血从嘴角溢出。
我苦笑:“你看……我这模样,像是活不长了……你是不是克我?”
本是玩笑话,他一听,脸色却沉得吓人。
喂完水,他低声说:“那我离你远些便是。”
他把所有衣裳盖在我身上,自己退到远处,只穿中衣,用背抵住门缝。
寒风刺骨,脸手露在外头,不一会儿就能冻僵。
他这般,怕是撑不了多久。
“你坐过来些。”我不忍看他冻死。
“不必。”
“沈将军像头倔驴。”
“彼此彼此。”
时间一晃而过,我烧得昏昏沉沉,梦与现实渐渐难分。
有时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说许多话。
再睁眼,见他依旧平静如水,才知是自己记错了。
我说的那些,他一概不知,只把我当病人照顾。
“沅芗啊……别哭,我爱着你呢……一直爱着……”
我徐徐睁眼,动了动嘴唇,气若游丝:“你方才说什么?”
沈京墨一动未动,“我什么都没说。”
我眼神涣散,顿悟道:“啊……是梦里人唤我了……我得跟他走了……”
手腕骤然被人钳住,剧痛激得我顿时清醒,沈京墨道:
“今日雪化得差不多了,明日就回去。阎王要带人走,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我难得打起精神,发现沈京墨脸色较往常惨白。
在墨发遮住的地方,有块干涸的血迹,已然发黑。
“何时伤的?”我问。
是跳下来那天,被山寇偷袭了后背,他不肯把后背露出来,多因为这个。
“轮不到你操心,管好自己。”
最后的火苗熄灭了,四周归于黑暗。
以沈京墨的身手,找些干柴不在话下,可如今,他任由火灭。
只有一个原因,他伤势过重,走不动了。
寒冷深入骨髓。
我和他,各居一隅,于黑暗中无声相对。
“沈将军,埋骨在此,不甘心吧。”
沈京墨淡淡道:“与你葬一处,挺好。”
“不怕我半夜从坟头爬出来,吵得您不得安生。”
黑暗中,他呼吸趋于低弱,没有回答。
我陡然拔高了嗓门:“沈京墨!”
“嗯……”
我撑起身子,艰难地爬过去,试了试他的鼻息。
那团黑影说道:“我还没死。”
听那声音,也快死了。
凛冽的山风从四面八方涌入,门前厚实的雪化成水,浸湿了我们的衣裳。
我开始撑着精神头,不停和他说话。
“抱抱我吧。”沈京墨于一片死寂里,缓慢开口,“就一次。”
我愣了,最后,只是把披在身上的衣服解了,裹在沈京墨身上。
“沈将军,就算死了,也是路明月替你收尸,轮不到我来抱您。”
沈京墨发出短促的一声笑,似自嘲,“是啊……自作自受。”
长夜漫漫,我和他,谁也不比谁好。
饥饿和寒冷终于战胜了我们,沉默像一头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生的希望无情吞噬。
可自从滚下山崖醒来,我便不怕死了。
甚至对死亡,有种奇异的熟悉和向往。
当黑暗来袭,我竟无比轻松。
……
“白小姐的药煎好了?”
“是,主子方从狱中出来,正往回赶。赶紧给白小姐喂下,不然又得发脾气。”
最先苏醒的是意识,身体很沉,眼皮也睁不开,只静静听着。
一阵骚动后,听几个小丫头诚惶诚恐道:“主子……”
冷风袭入室内,很快停止,有人站在远处卸了外衣,又停了一会儿,才走过来。
热腾腾的手心,带着炭火的温度贴在我额头上。
温和清润的声音响起:“今日也没醒吗?”
“没呢。”
他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欢,有种淡淡的血腥气,让我联想到阴暗潮湿的牢狱,和鲜血淋漓的刑具。
我皱皱眉,便听语气骤然急迫:“沅芗……你醒了?”
似乎突然取得了身体控制权,我得以睁开眼。
路泽谦蹲在床前,忧心忡忡地瞧着我,暗沉沉的眼睛里,一点点亮起。
“我……回来了?”一开口,嗓音沙哑,路泽谦靠得近,听清楚了。
他攥着我的手,说:“我在树林里看见你的大氅……魂都要吓没了。”
想问沈京墨的情况,对上路泽谦的视线,我迟疑。
他似乎明白我想说什么,“沈将军受了点伤,无碍。”
这对路泽谦不公平。
“泽谦,这婚事——”
“不退。”路泽谦打断了我的话,脸色发冷,“你喜欢谁都好,婚事,我不退。”
“不值得。”
“我心里有数,付出多少,回报多少,我不算不量不纠结,这样也不行吗?”
路泽谦紧紧抓着我的手,
“都这么多年了,沅芗,上次你从山崖掉下去,爱上……我认……我咬着牙,逼自己认,这次,别往我身上捅刀子了。我求你。”
“与沈京墨无关,我不想嫁人了。”
“你不想嫁,我就养着。谁敢说闲话,我杀谁。”
这是我第一次,在路泽谦眼底看到了偏执。隐藏在他谦和的眼神之后,是足以将人湮灭的黑暗。
我闭上眼,不再讲话。
……
自从松子山回来,我时常畏冷,饶是屋内燃了旺盛的炉火也不顶用。
路泽谦虽不与我争执,但我知道,他是不许我回白府的,恰巧,爹娘也不待见我回去。
这日晨起,他坐在床边看我,将我双手焐的暖一些,放回被窝:
“今日晴阳,可出去走走,我叫路拾陪你。”
“好。”
一晃晌午,路拾不见踪影。
问过下人,才知路拾正在厨房。
我去寻了他,他不情不愿地:
“主子往日忙起来,不肯用饭。小的如今陪着姑娘,便无人看顾主子了。所以叫下人给他送一份去,吃不吃全看缘分。”
说完,他眼风轻轻一扫,又道:
“听说那起子山寇嘴硬,拿不到供状,便一刻都歇不得。主子为了白姑娘,也是拼了。”
我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我亲自去送。”
路拾神色这才稍见松懈。
一刻后,马车停在刑狱门口。
驻兵本欲拦我,被路拾拦住,掏出腰牌,“自己人。”
守在门口的俩面露迟疑,“路爷,姑娘家的,不太合适吧。”
“姑娘既是我们主子的人,亦是苦主,总该见见。”
“是……”
盘曲锁链被打开,阴暗湿冷的气息迎面扑来。
丫鬟搀扶住我,“小姐,奴婢进去送吧,您身子弱……”
“不必。”
我在路府寄人篱下,爹娘将我丢给路泽谦,便如同只阿猫阿狗,早已失了反抗的权利,何必拿乔作态?
牢狱昏暗,烛火摇曳。
在某个岔路口,我自然地拐了弯。
路拾问道:“白小姐来过?”
昏暗过道火光难觅,陈设复杂。
我一愣,“倒是不曾……”
途经一个幽深的甬道,我倏然停住脚步,看向深处。
“白小姐莫要好奇了,里面押的全是朝廷重犯,有舞弊贪墨的,也有投递叛国的,死过不少王侯将相。”
听他提起,我心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牵一牵地疼。
远处传来淡淡人声。
“招了吗?”
“回大人,没有。”
“继续。”
“人快死了……”
“我说,继续。”路泽谦悠悠缓缓的语调不带一丝温度。
渐渐地,前方火光近了。
在看到眼前景象的那一刻,丫鬟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瘫软在地。
拷问架上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她扭头扶着栏杆就吐。
下一刻,一道带有血腥气的身影挡在我面前。
大手盖住我的眼,声音中压着即将崩裂的盛怒,“路拾,你想死吗?”
我身子晃了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眼血淋淋的残影。
“主子……属下没想到——”
“滚去领罚。”路泽谦音色冰冷,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若她有个好歹,你提头来见。”
我怔怔立在原地,手里的食盒还在。
路泽谦紧紧将我抱住,低声如呢喃,生怕将我吓坏了。
“沅芗,不怕……我不是这样的,你忘掉好不好……”
“我……”
我张了张嘴,压下翻滚的恶心,“我来给你送饭……”
“好,我吃。”他一口答应,拉我回了诏狱司,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手却不肯放开,因为紧张,手心出了汗。
我闭了闭眼,语气轻飘飘的,“我要回去了。”
路泽谦点头,“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