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生天天捡垃圾桶废品,老师嫌弃瞧不上,这天上门家访后后悔了
发布时间:2025-07-25 20:59 浏览量:1
我叫沈若雪,一名从象牙塔尖走进普通小学的新任教师。
我习惯了用家境、品味和教养去丈量我与世界和他人的距离。
在我眼中,那个每天在垃圾桶里翻捡废品的学生赵盼儿,无疑是“另一个世界”的代表,一个我下意识想远离的符号。
当学校强制要求家访时,我怀着一丝不情愿的职业操守,踏入了她家那栋破旧的筒子楼。
然而,当那扇吱呀作响的门被推开,门后的一切,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所有的傲慢与浅薄,让我为曾经的嫌弃,悔恨不已。
01
我叫沈若雪,出生在一个我从未需要为物质发愁的家庭。
父亲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外贸公司,母亲是一位颇有名气的钢琴家。
在他们的世界里,一切事物似乎都有着明确的标价和品级。
我的童年,是被各种“最好”的东西包裹起来的。
最好的进口奶粉,最好的私立幼儿园,最好的钢琴老师和芭蕾舞老师。
我的衣柜里,挂满了各种名牌童装;我的书架上,摆满了包装精美的原版绘本。
父母对我唯一的期望,就是成为一个“优秀”的、符合他们审美的“作品”。
他们专注于我的教育,几乎到了严苛的地步。
从学习成绩到仪态举止,从穿衣品味到兴趣爱好,每一项,都被他们精心设计和打磨。
所幸,我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我从小到大,成绩优异,样貌出众,加上常年受艺术熏陶而来的那份独特气质,让我在学校里,总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我是老师口中“品学兼优”的典范,是同学眼中那个仿佛活在偶像剧里的“公主”。
我记得很清楚的一件小事,发生在我小学四年级。
那天下午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我因为早上出门时嫌麻烦,没有带伞。
放学时,同学们都挤在校门口,等待着父母来接。有的孩子,三五成群地共用一把伞,嘻嘻哈哈地冲进雨幕。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灰蒙蒙的天,心里有些烦躁。
我不想和别人挤一把伞,弄湿我那条新买的白色连衣裙。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缓缓地停在了校门口,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车门打开,我的母亲,穿着一身优雅的香奈儿套装,打着一把经典的巴宝莉格纹伞,款款地向我走来。
“若雪,等急了吧?”她把伞递给我,又用纸巾擦了擦我额前并不存在的雨水,“妈妈开会刚结束,就想着你肯定没带伞,赶紧给你送过来了。”
周围的同学,都用一种混杂着羡慕和惊奇的目光看着我们。
那一刻,我没有觉得母亲小题大做,反而心里升起一股理所当然的优越感。
是的,我就是这样被宠爱着长大的。我的世界,干净、精致、没有一丝狼狈。我也因此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的生活,都应该是,或者说,都应该追求成为这个样子。
02
我的人生轨迹,就像父母设计好的那样,精准而顺利。
我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然后又顺利地进入了一所全国闻名的师范大学,选择了自己喜欢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在大学里,我依然是那个闪闪发光的存在。
我成绩优异,积极参加各种社团活动,是老师和同学们公认的“女神级”人物。
我待人接物,总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和礼貌的距离,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在那副温和优雅的皮囊之下,隐藏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精神上的“洁癖”。
我骨子里,看不起那些比我家庭条件差的人。
这种“看不起”,并非是挂在嘴上的嘲讽或摆在脸上的不屑。
它更像一种深入骨髓的、生理性的排斥。
我会和他们做朋友,会和他们一起吃饭、讨论问题,表面上我彬彬有礼,尊重每一个人。
但每当看到他们因为几十块钱的差价而犹豫不决,听到他们谈论着我从未听过的、关于打折和省钱的话题,或者去到他们那朴素甚至有些简陋的宿舍时,我心里总会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嫌弃。
就好像,看到一件沾了泥点的艺术品。
虽然艺术品本身可能很有价值,但那点污迹,却让我浑身不舒服。
大二那年,班里有个从西北农村来的女同学,叫李芳。
她人很善良,学习也刻苦,我们关系还不错。
有一次放假,她热情地邀请我去她宿舍,说她妈妈从老家给她寄了手做的馍馍,让我尝尝。
我出于礼貌,答应了。
她的宿舍,和我那间由父母精心布置的、带着独立卫浴的单人宿舍不同,是六个人一间的普通宿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混杂着汗味和廉价洗衣粉的味道。
李芳从一个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捧出几个又干又硬的馍馍。
“若雪,你尝尝!这是我们那儿的特产,可好吃了!”她热情地递给我一个。
我微笑着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但我看着那粗糙的、泛黄的馍馍,闻着空气中那股让我不适的味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借口说自己刚吃过饭,把馍馍收了起来,一回到自己宿舍,就立刻把它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我洗了三遍手。
我并不讨厌李芳,我甚至有些同情她。但我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那份嫌弃。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满足于这样粗糙、贫乏的生活。
在我看来,贫穷,不仅仅是物质的匮乏,更是一种品味的缺失和对生活品质的放弃。
这种根深蒂固的偏见,像一粒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并随着我的成长,枝繁叶茂。
03
大学毕业后,我婉拒了父母为我安排的、去国际学校或者私立贵族学校的“康庄大道”。
我带着一点理想主义的执拗,选择进入了一所离家不远的、很普通的公立小学,成为了一名一年级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我想,在孩子们的纯真世界里,或许能洗涤掉我身上那份自己都有些厌恶的“洁癖”。
然而,现实很快就告诉我,我错了。
小小的教室,就像一个微缩的社会。
阶级的差距,在这里,以一种更赤裸、更直接的方式呈现出来。
你甚至不需要去看每个孩子身后的家庭背景资料,只需要站在讲台上,扫视一圈,就能清晰地分辨出一切。
有的孩子,穿着当季最新的名牌童装,背着日本进口的、能保护脊椎的书包,文具盒里,是清一色的德国或日本品牌,从铅笔到橡皮,每一样都精致得像艺术品。
他们的父母,总是开着好车,准时地出现在家长会上,和老师沟通时,言谈举止间,都透露着良好的教育背景和对孩子未来的清晰规划。
看到这些孩子,我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我会对他们格外关注,格外和颜悦色。我会夸奖他们的衣服好看,夸奖他们的文具精致,仿佛在夸奖一个“同类”。
而另一些孩子,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甚至有些不合身的衣服,背着印有奥特曼或喜羊羊的、早已过时的旧书包。
他们的文具盒,大多是塑料的,里面的铅笔,短得几乎握不住;橡皮,也用得黑乎乎的。
他们的家长,很少出现在家长会上,即便来了,也总是坐在角落里,沉默寡言,脸上带着一丝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局促。
看到这些孩子,我又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大学时的李芳,以及那些我努力想忘记的、让我感到不适的记忆。
我知道,作为一名老师,我不该有偏见。
我努力地对每一个孩子都一视同仁,用同样的声音讲课,用同样的标准批改作业。
但我骗不了自己。我的内心,还是会不自觉地把他们划分成两个世界。
一个,是和我一样的、精致的、有希望的世界;另一个,是与我无关的、粗糙的、大概率会延续他们父母轨迹的世界。
我以为,我的这种偏见,已经隐藏得很好。
直到,赵盼儿的出现,将我所有的伪装,都击得粉碎。
04
赵盼儿这个孩子,在班上实在是太显眼了。
她的“显眼”,不是因为成绩优异,也不是因为活泼好动。
恰恰相反,她总是缩在教室的角落里,像一株营养不良的、无人问津的小草。
她的家境,大概是全班最不好的那个。
她的书包,是一个洗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帆布包,上面用针线歪歪扭扭地缝补了好几个破洞。
她的文具盒,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打开时会发出“嘎吱”的刺耳声响。
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她的教科书。
开学时,学校统一征订新书,唯独她没有交钱。她说,她家里有。然后,她带来了一套不知道经过几手转卖的、破破烂烂的旧书。
书页泛黄、卷边,上面布满了各种笔记和涂鸦。
我让她把书包上书皮,她也只是用旧报纸,胡乱地包了一下。
这一切,都在不断地挑战着我那套关于“体面”和“精致”的标准。
而真正让我对她产生强烈嫌弃的,是她那个雷打不动的“习惯”——翻垃圾桶。
每天放学后,当其他孩子都像出笼的小鸟一样冲出教室时,赵盼儿会默默地走到教室前后两个垃圾桶边。然后,在全班同学异样的目光中,她会蹲下身,认真地、仔细地在里面翻找。
那些被同学们随手扔掉的、只用了几页的练习本;那些被认为“太短了”不好握的铅笔头;那些被摔坏了但似乎还能用的塑料卷笔刀;甚至是一些被揉成一团的、只画了几笔的白纸……她都会像寻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吹掉上面的灰尘,然后整整齐齐地放进她那个破旧的帆布书包里。
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时,胃里一阵翻腾。“赵盼儿!你在干什么!”我忍不住厉声喝止了她。
她被我吓了一跳,小脸涨得通红,抱着怀里刚捡起来的半截铅笔,不知所措地看着我。“老师……我……这些还能用。”她小声地辩解。
“能用什么?这些都是别人不要的垃圾!快扔掉!多脏啊!”我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无法掩饰的厌恶。
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东西又放回了垃圾桶,然后低着头,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室。
从那以后,她不再当着我的面翻垃圾桶。
但好几次,我从办公室出来,都看到她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我打心底里瞧不上她。我觉得,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此而丧失了尊严和体面。
在她身上,我看到了我最厌恶的、那种对“垃圾”都视若珍宝的卑微。
我对她的印象,也因此固化成了一个词——“捡破烂的”。
05
这学期,教育局下发了新的通知,要求加强家校沟通,每一位班主任,都必须对班上所有的学生,进行一次上门家访,并且要留下详细的家访记录和照片。
这个通知,让我在办公室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家访,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是,要去那些我从心底里就排斥的家庭。
而一想到我必须走进赵盼儿的家,我的头皮就一阵发麻。
我几乎能想象出那会是怎样一个场景:昏暗的房间、杂乱的物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贫穷的味道……
但这是工作,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我让所有孩子都在一张纸条上,写下了自己的家庭住址。
赵盼儿递上来的纸条,是一张从旧练习本上撕下来的、皱巴巴的纸片,上面的地址,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名为“温雅小区”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了我的家访之旅。我穿梭于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有装修得像宫殿一样的大平层,也有温馨雅致的中产公寓。每一次家访,都在不断地印证着我心中那套关于“阶级”的理论。
终于,家访名单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名字——赵盼儿。
我开着我那辆白色的奥迪,按照导航,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一片老旧的筒子楼前。这里,就是所谓的“温雅小区”。楼房的外墙,布满了斑驳的青苔和脱落的墙皮,与不远处新建的商品房,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我锁好车,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奔赴一个战场。楼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混杂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说不清的饭菜馊味,让我忍不住用手捂住了鼻子。
我找到了赵盼儿家那扇门。门是那种老式的绿色铁门,上面布满了锈迹,门框上还贴着一张早已褪色成白色的“福”字。
我犹豫了许久,才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笃,笃,笃。”
里面很快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温柔而又略带惊喜的女声。
“哎呀,是老师来了吧?盼儿跟我说了!快请进,快请进!”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位看起来很温和的中年妇女,脸上带着淳朴而又热情的笑容。她应该就是赵盼儿的母亲。
我脸上立刻挂上了职业性的、礼貌的微笑:“您好,我是赵盼儿的班主任,沈若雪。”
“哎呀,沈老师好,您快进来坐!”她热情地把我往里让。
我点点头,顺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铁门,准备走进去。
然而,当我看清门后景象的瞬间,我脸上的职业假笑瞬间凝固,整个人如遭雷击,当场愣在了原地。
一股巨大的悔意和震惊,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
06
当沈若雪看清门后景象的瞬间,她脸上的职业假笑瞬间凝固,整个人如遭雷击,当场愣在了原地。一股巨大的悔意和震惊,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这里,没有她想象中的任何一样东西。没有昏暗的光线,没有杂乱的垃圾,更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属于贫穷的颓败气息。
相反,这个不大的房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而且充满了令人惊叹的创造力。
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所谓的“沙发”,是用一排排捆扎结实的旧报纸和硬纸板做成的,上面铺着一块洗得干干净净的旧床单。“茶几”,是一个倒扣过来的、硕大的轮胎,上面铺了一块打磨光滑的木板。墙边的“书架”,则是用大小不一的油漆桶和木板,错落有致地搭建起来的。
整个房间,就像一个用“废品”搭建起来的、充满奇思妙想的艺术空间。
而最让沈若雪震撼的,是房间的正中央。那里,被开辟成了一个小小的“教室”。几张用回收木料钉成的小课桌,围成一圈。五六个和盼儿差不多大、穿着同样朴素的孩子,正围坐在桌边。
而她的学生,那个在她眼中“捡破烂”的赵盼儿,此刻正像一个小老师一样,坐在孩子们中间。她手里拿着一截被削得很短的铅笔,正趴在桌上,耐心地教一个比她还小的男孩,一笔一划地写着自己的名字。
她的侧脸,在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下,显得那么专注而宁静,散发着一种沈若雪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柔和的光芒。
“沈老师,快坐,快坐!”盼儿妈妈热情地搬过来一个同样由旧杂志捆成的凳子,“家里小,乱,您别嫌弃。”
沈若雪机械地坐下,那凳子出乎意料的结实。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墙上贴着的一幅画吸引了。那是一幅巨大的、色彩斑斓的“星空”,仔细一看,才发现所谓的“星星”,全都是用各种饮料瓶盖拼贴而成的;而深邃的“夜空”,则是用各种深浅不一的蓝色布料碎片拼接的。
这……这是何等的匠心独运!
“老师,喝水。”盼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双手捧着一个玻璃杯递给她。那杯子,沈若雪认得,是学校旁边一家咖啡店用过就扔掉的果昔杯,被清洗得晶莹剔透。
沈若雪接过杯子,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07
“沈老师,真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盼儿妈妈有些局促地搓着手,指了指那些孩子,“这些都是这栋楼里的孩子,他们的爸妈,大多都在附近的工地上干活,早出晚归的,没人管他们。孩子们放学了,就在外面疯跑,不安全,也不学好。”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跟盼儿她爸,也没什么大本事。她爸前几年在工地上伤了腿,干不了重活。我也就靠打点零工,勉强糊口。我们没钱给这些孩子买什么好东西,但总觉得,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么荒废了。”
“所以,我们就把家里腾出来,让他们放学有个地方待,我盯着他们写作业,不懂的,就让盼儿教教他们。盼儿学习好,心也细。”
沈若雪的心,被重重地锤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那间宽敞明亮、却总是空无一人的大房子。
“那……这些东西……”她指着满屋的“家具”和墙上的画,声音有些干涩。
“哦,这些啊!”盼儿妈妈的脸上露出了淳朴的笑容,“都是我们娘俩捡回来的!我以前在服装厂干过,会点针线活。盼儿这孩子,手巧,有想法。我们把别人不要的瓶子、纸箱、布头捡回来,洗干净,消毒,再琢磨着做成这些东西。总不能让孩子们来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吧?”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充满了慈爱和骄傲。
“老师,我们穷,但穷不能没志气,也不能没良心。盼儿这孩子,心善。她看别的小朋友连支笔都没有,就想着法子去捡,去修,去做。您眼里的垃圾,在她眼里,是能让一个弟弟写字,让一个妹妹画画的宝贝。”
“她每天在学校垃圾桶里捡东西,不是为了自己。她把捡来的本子,撕掉用过的几页,剩下的空白页重新装订起来,就成了这些孩子们新的作业本;她把捡来的铅笔头,用小刀和胶带想办法加长,让那些小手能握住;那些坏掉的文具,她拿回来,让她爸用钳子、锥子,敲敲打打,修好了,又能用……”
母亲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沈若雪的脸上。她想起了自己呵斥盼儿时,那副高高在上的、嫌恶的嘴脸。她想起了自己看到盼儿翻垃圾桶时,内心那份生理性的不适。
原来,那不是卑微,那是慈悲。那不是肮脏,那是创造。那不是一个人的贫穷,而是一群人的希望。
她一直瞧不起的、认为毫无尊严的“捡垃圾”的行为,背后竟藏着如此高贵和温暖的灵魂。
08
沈若雪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一股巨大的羞愧感,让她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引以为傲的家世、品味、教养,在眼前这间由“垃圾”组成的“桃花源”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可笑、一文不值。
她想起了自己对那些家境优渥的学生的偏爱,想起自己对盼儿这些孩子的漠视。她以为自己是老师,是在传道受业解惑,可今天,在这个小小的、破旧的房间里,她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最需要被“教育”的学生。
她慢慢站起身,没有再和盼儿妈妈说话,而是径直走到了那群孩子中间。
孩子们有些怕她,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怯生生地看着她。
沈若雪的目光,落在了盼儿的身上。盼儿正拿着一把小小的螺丝刀,试图修好一个断了卡扣的塑料文具盒。她的手指那么小,动作却那么认真。
沈若雪缓缓地蹲下身子,让自己和盼儿保持在同样的高度。
“盼儿。”她的声音,第一次在盼儿面前,如此的温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盼儿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老师……”沈若雪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对不起。”
她看着盼儿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发自内心地、郑重地又说了一遍:“老师以前……错怪你了。你……你是个了不起的好孩子。”
盼儿愣住了。她大概从未想过,老师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她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了一个腼腆的、浅浅的笑容,轻声说:“没关系,老师。”
那笑容,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沈若雪心中所有的阴霾。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曾经的傲慢和过错。
09
从盼儿家回来的路上,沈若雪开着车,却感觉自己像在梦游。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想着盼儿家里的每一个细节,和盼儿妈妈说的每一句话。
回到自己那间装修精致、一尘不染的公寓,她第一次觉得,这里是如此的空旷和冰冷。她打开衣柜,看着满眼的奢侈品牌;她拉开抽屉,看着那些她只用过一两次就闲置的、昂贵的文具和画具。在这一刻,这些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东西,都变成了一种无声的讽刺。
她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下午,沈若雪没有开车。她坐着公交车,提着几个大大的购物袋,再次来到了红旗小区。
当她敲开盼儿家的门时,盼儿妈妈惊讶地看着她。
“沈老师,您怎么又来了?”
“我来当志愿者。”沈若雪笑着说,她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她没有像一个施舍者一样,拿出一沓钱,或者一堆崭新的文具。她知道,那会伤害到这家人小心的尊严。
她带来的,是她精心挑选过的、属于她自己的“高级废品”。
有她订阅的、印刷精美的时尚杂志和画报,她说:“这些纸张很好,可以用来剪贴,做手工。”有她买的各种进口零食剩下的、造型别致的铁皮盒子和玻璃罐,她说:“这些可以当笔筒,或者储物盒,比塑料的结实。”有她朋友送礼物时包装上拆下来的、五颜六色的丝带和包装纸。 她甚至还带来了一盏自己用过但很新的、亮度极高的LED护眼台灯,她说:“我房间换了吊灯,这个就用不上了。这里的灯光有点暗,对孩子眼睛不好。”
盼儿妈妈看着这些东西,眼圈红了。她知道,这位年轻漂亮、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师,真正读懂了她们。
那个下午,沈若雪没有走。她脱掉了自己的风衣,卷起袖子,和盼儿妈妈一起,把那盏台灯安在了小课桌的上方。明亮的光线,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每个孩子惊喜的脸庞。
她坐在那个用杂志捆成的小凳子上,和盼儿并排坐着,手把手地教孩子们,如何用那些漂亮的杂志内页,折出美丽的千纸鹤。她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和真实。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沈老师,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愿意为孩子们付出的志愿者,一个被这个贫穷却富有的家庭,深深上了一课的学生。
夕阳西下,沈若雪告别了盼儿一家。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感觉自己的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她知道,从今天起,过去那个用金钱和品味去苛刻评价别人、内心充满偏见和“洁癖”的沈若雪,已经留在了昨天。
一个新的沈若雪,一个真正懂得“老师”二字重量的沈若雪,正迎着晚霞,朝未来走去。她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温情”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10
光阴荏苒,一晃眼,十年过去了。
我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内心充满偏见的新人教师沈若雪。
岁月磨平了我身上的棱角,也沉淀了我的内心。我依然在那所普通的小学里,迎来送往一届又一届的孩子。
而赵盼儿,那个用“垃圾”给我上了最深刻一课的女孩,也早已长大。
她不负众望,考上了一所很好的美术学院,专攻环境艺术设计。
她说,她想用自己的专业,把更多被遗弃的东西,变成真正的艺术品。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亦师亦友。
那堂家访课,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我学会了弯下腰,去看见每一个孩子身后不同的世界;我学会了用心,去丈量每一份不该被物质定义的、沉甸甸的尊严。
一个寻常的周末下午,我抱着刚买的书,路过一个老旧的街角。那里堆着一些被人丢弃的旧家具和几箱蒙了灰的旧书。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小女孩,正蹲在那堆旧书前,小小的身影,像极了当年的盼儿。
她很专注,小手在书堆里认真地翻找着,不时抽出一本,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去上面的灰尘。
我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她。若是十年前的我,或许会走上前,用自以为是的“善意”,告诫她这些东西很“脏”。但现在,我只看到了一个在知识的废墟中,努力寻宝的可爱灵魂。
我微笑着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小朋友,”我柔声问道,“找到什么宝贝了吗?”
小女孩被我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我,把怀里的一本《安徒生童话》抱得更紧了。
我指着她手里的书,笑着说:“这本书我也很喜欢呢,特别是《海的女儿》那个故事。不过,你的这本好像有点受伤了。”我看到书的封面有一个破角。
见我没有恶意,小女孩放松了一些,她低下头,有些沮丧地说:“嗯……这里破了。”
“没关系呀,”我说,“破了的地方,我们可以一起把它修好。就像给书宝宝穿上一件新衣服,对不对?它会更高兴的。”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透明胶带和一把小剪刀,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漂亮的卡通贴纸。我帮她把破角仔细地粘好,再把那张可爱的贴纸,贴在了修补过的地方,像一枚荣誉勋章。
小女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谢谢阿姨!”她开心地说。
“不客气。”我摸了摸她的头,“喜欢读书,是天底下最棒的事情。这些书虽然旧了点,但里面的故事,永远都不会变老。它们都在等着你这样的有心人,去唤醒它们呢?”
我帮她又挑了几本品相还算完好的书,用纸巾一本本擦干净。告别时,小女孩抱着那几本“失而复得”的宝贝,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我的眼眶有些湿润。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盼儿的影子。我知道,在这个世界的很多角落,还有很多这样的孩子。
我很庆幸,十年前的那堂家访,让我学会了如何去看见他们,如何去温柔以待。
我不再是那个吝啬于付出善意、刻意用标尺去评价他人的沈若雪。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一个愿意在每一个蒙尘的角落里,耐心寻找“宝贝”的普通人。而这份寻找,将是我余生,最幸福、也最重要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