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园满春：（51）下雨天，温情

清晨的雨滴敲打在瓦片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一串串散落的珠子。

陆远推开木窗，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

远处的山峦笼罩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幅水墨画。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啊。"陆远自言自语道，伸手接了几滴雨水，冰凉的触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开荒的工作只能往后推了，他转身回到屋里，从床头柜上拿起那本安容送给他的《现代果树栽培技术》。

这本书是精装版的，纸张厚实光滑，还带着淡淡的油墨香。

陆远小心翼翼地翻开封皮，生怕弄脏了书页。

他初一辍学后，已经很多年没有正儿八经地看过书了。

手指抚过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些专业术语他看不太懂，但配合着插图，也能理解。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阅读。

"谁啊？"

"是我。"门外传来杏花轻柔的声音。

陆远赶紧放下书去开门。杏花站在屋檐下，怀里抱着个竹篮，发梢上沾着细小的水珠。

她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碎花衬衫，衬得肤色越发白皙。

"这么大雨还过来？"陆远侧身让她进屋。

杏花把竹篮放在桌上，揭开盖着的白布："知道你一个人肯定随便对付，给你带了早饭。"

篮子里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薯粥，两个煮鸡蛋，一碟腌黄瓜，还有两个刚出锅的玉米面饼子。

简单却温馨的早餐，让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你先吃，我去给你烧壶水。"杏花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陆远拉住她的手腕："别忙活了，坐下歇会儿。"

杏花温顺地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书本上："安老板送的书？"

"嗯。"陆远咬了口玉米饼，含糊地应道，"讲怎么科学种桃的。"

杏花好奇地拿过书，纤细的手指轻轻翻动书页："这字真小......"

她的文化程度也不高，只读到小学三年级。

"这里说，桃树修剪要注意角度......"陆远凑过去，指着一段文字解释道。

两人头挨着头，呼吸交融。

杏花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萦绕在陆远鼻尖，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洗衣服的味道。

"我去给你洗衣服吧。"杏花突然站起身，"看你堆了一盆了。"

不等陆远回答，她已经熟门熟路地找到洗衣盆，端到屋檐下接雨水。

陆远透过窗户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杏花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地照顾着他的生活。

雨还在下，但小了许多，细密的雨丝像银线一样垂落。

杏花坐在小板凳上，用力搓洗着衣服，手臂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陆远三两口吃完早饭，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看她干活。

"这件袖口都磨破了。"杏花举起一件蓝布衫，"我给你补补？"

"行啊。"陆远笑道，"你手艺比我好多了。"

杏花抿嘴一笑，从随身带的小布包里掏出针线。

她的针脚细密整齐，一边缝一边轻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陆远继续看他的书，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交谈，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与和谐。

屋檐下的水珠滴落在石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像是为这静谧的时光打着拍子。

与此同时，田晓梅家的二楼。

安容倚在窗前，双手托腮望着雨幕发呆。

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远处的景色。

她的思绪却飘到了陆远那里——这样下雨天，他在做什么呢？看书？睡觉？还是......

想到这里，安容的耳根微微发热。

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丝巾，那里还留着昨天在树林里的痕迹。

"安姨！"田晓梅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盘瓜子，"要不要嗑瓜子？我和娜娜在楼下玩扑克呢。"

安容回过神来："好啊，一起下去吧。"

楼下客厅里，吴娜正盘腿坐在炕上，面前摆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糖纸。

"妈！快来看晓梅姐收藏的糖纸！"吴娜兴奋地招手，"有好多我都没见过！"

田晓梅宝贝似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各式各样的糖纸，每一张都压得平平整整。

"这张是大白兔的，"田晓梅如数家珍地介绍，"这张是上海产的喔喔奶糖，这张最好看，是去年县里供销社发的喜糖......"

安容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姑娘叽叽喳喳地讨论哪张糖纸最漂亮，哪张最难收集，不禁莞尔。

吴娜在城里时，对这些小玩意儿从来不屑一顾，现在却像个发现宝藏的孩子。

"晓梅姐，我们把这些做成书签吧！"

吴娜突发奇想，"用线缝起来，再粘上穗子！"

"好啊好啊！"田晓梅眼睛一亮，"我去找针线！"

两个姑娘立刻忙活起来，一个裁纸，一个穿针，配合得天衣无缝。

安容被她们拉着当裁判，评判哪个书签做得最好看。

"妈，你看这个！"吴娜举起一个用红色糖纸做的书签，"像不像过年贴的窗花？"

"好看。"安容笑着点头，"不过这里可以再折一下......"

她接过糖纸，手指灵活地翻折着，很快就折出一只小巧的千纸鹤。

吴娜和田晓梅瞪大了眼睛，一脸崇拜。

"安姨手真巧！"田晓梅惊叹道，"能教我吗？"

安容耐心地一步步示范，两个姑娘学得认真。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对了，"吴娜突然想起什么，"陆远哥今天干嘛呢？下雨天肯定很无聊。"

安容的手微微一顿，纸鹤的翅膀折歪了一点。

"杏花姐应该去给他送饭了吧。"田晓梅随口道，"每次下雨她都会去。"

安容好奇地问："他们关系很好吗？"

"杏花姐男人走得早，陆远哥经常帮忙。"

田晓梅的语气很自然，没有丝毫醋意，"村里人都这样，互相照应。"

安容垂下眼睛，继续折着纸鹤。

她知道杏花和陆远的关系不止于此，但此刻听着田晓梅天真的话语，心里竟生出一丝愧疚。

"安姨，你怎么了？"田晓梅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安容笑了笑，"想起厂里还有些账目没核对。"

"下雨天就别想工作啦！"

吴娜一把抱住母亲的胳膊，"来，教我折个小船！"

陆远家的屋檐下，衣服已经晾成了一排。

"补好了。"

她把缝好的衣服递给陆远，"你看看行不行？"

陆远接过衣服，袖口的破洞已经被巧妙地缝成了一片叶子的形状，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是补丁。

"真好看。"陆远由衷地赞叹，"你这手艺都能开裁缝铺了。"

杏花低头整理针线，耳尖微微发红："瞎说什么......"

"留下来吃午饭吧。"陆远看了看天色，"雨停了，我去菜园摘点新鲜的。"

杏花摇摇头："小宝还在他外婆家，我得去接他。"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晚上......你要是没事，可以来我家吃饭。"

陆远会意地点点头："好。"

送走杏花，陆远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桃树上的水珠滴落在泥土上，发出"噗嗒噗嗒"的声响。

他回到屋里，发现杏花临走前还把地扫了一遍，桌上的书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翻开书页，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晚上炖鸡汤"。

陆远忍不住笑了，把纸条小心地夹回书里。

这个下雨天，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大事，却充满了细碎的温暖。

陆远想着安容的书，杏花的补丁，田晓梅的笑容，还有薛丽的调侃......生活就像这雨后的桃园，虽然杂乱，却孕育着无限生机。

他拿起书继续阅读，阳光透过窗户，在书页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