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事

再有不足两个月，就是我大喜的日子了，可在我老爹和我娘的脸上却丝毫找不出喜悦的笑容。

为了我的婚事，老爹老娘真是操碎了心；为了能给我成个家，娶个能干会过日子的媳妇，老爹真是拼了命的挣钱，有机会啥活儿都干，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那几日，在灯光下，我陡然发现老爹棕刷似的发际间又平添了几多白发。

给我找的这家是城北五里外磨湾村张忠实的大闺女，梅香。媒人是一阵风张婶，娘家也是磨湾村的。据张婶描述，这梅香长的细皮嫩肉貌美如花，而且温和能干，能娶上梅香这样的女子作媳妇，那真是天大的福气！

通往磨湾村的小路磨明了许多，媒婆张婶的双腿跑细了许多，我娘殷勤的笑容堆了一笸萝……终于，铁树开花，张家吐口了。

小见面，一万七，寓意“万里挑妻”，吉祥。

大见面，两万八，寓意“两家都发！”吉利。

其间，当我第一次把红纸包裹的彩礼递给面容羞涩的梅香时，我也曾有过短暂的犹豫，因为我知道，彩礼一给，那意味着张梅香今后将有可能成为我的妻子，我也将会成为张梅香的丈夫。何况，心底深处，总觉得有一双忧怨的眼睛在看我……但是很快，老爹的白发，娘亲的期待又很快且强烈地占据了我的脑海！ 不能犹豫！

整个过程都在张婶两条细腿一阵风似的穿梭中顺风顺水顺利的进行着！接下来就该是登记，摆席面，办喜事了！ “謹择於古历腊月初六为子完婚 恭请光临 ”喜贴也在一天内四下分路给亲戚朋友发了出去。

可岔子总在节骨眼出来。

磨湾村那边让张婶捎来了话，年前如果想娶媳妇儿，登记时再拿六万六，——取“六六大顺”之意。

性情倔强的老爹听完张婶的话后，“蹭”的一下从柳圈椅子上站了起来，张婶在，感觉不合适，又坐了下来。两只手握紧，伸开，伸开，又握紧……最后“嘿！”的一声拍在膝盖上！

说好的，登记不登空，登记时男方再拿出两万元，——“两全其美”！可现在突然变卦，六万六！搁谁身上不生气啊！

“张忠实，你个老东西！你这是把闺女当摇钱树啊！”老爹恶声恶气自言自语道。

当夜，晚饭后，老爹除了抓着烟斗低着头抽闷烟外，就是将手放在额头斜靠在柳圈椅子上，我娘也不说话，时不时里间厅堂里走动，不知忙活的啥。后来老爹盯着我看，看的我莫明其妙，老爹有一会儿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抬了抬手，睡吧！

也就是在两天后，磨湾村的一个远门表嫂来到我家，偷偷告诉我老爹一个惊天秘密：我未来的老丈人张忠实，贪图富贵，耳朵发软，又听信一媒婆的话，让梅香偷偷又和一个包工头的儿子相了亲！

原来加码要彩礼是这么回事！

豫北地区有一习俗：男女双方定婚后，如女方毁约，应退还所有彩礼；如男方毁约，彩礼归女方，男方不得索要。张忠实既不想退还彩礼，又不想担悔婚的名声，于是就施了这阴招，想迫使我和老爹忍气吞声，屈膝投降。

张忠实啊张忠实！你这见利忘义的老匹夫！

“嘭！”的一声，老爹气的将手中的煮红薯摔到了正在啄食的大红公鸡腿上，“咯咯咯，叮叮当”大公鸡惊的一下子飞到了猪圈上；门口的阿黄猛然窜跳到不远处，紧夹尾巴，惊恐的望着主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距离婚期腊月初六已不足两个月了！更要命的是喜贴已经撒了出去！

那天晚上，确定是一个历史性的不眠之夜了。房间内，出奇的静，除了老爹烟斗里飘出的袅袅香烟，偶尔还能听到北地新荷线上火车经过空空的声音。

“旺儿，给我和你爹说实话。你和你那个女同学还联系冇？”

我娘突然问了一个埋在心底很久从没有提 起也无法忘记的问题！——怎么可能忘记呢？城东二十里苏庄苏小娟，我中学时的同学，从小父母早逝，跟着大娘大爷生活。忘不了娟夹在我书本里的千纸鹤，也忘不了我在娟笔记本上题的分别诗句……

……寂静的夜里，只有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声。“旺儿，爹这次要干个大事！”灯光里，明显疲惫的老爹突然徐徐而有力地说道。我怔怔地看着我爹，意识恍惚间产生了错觉，一下觉得他高大了许多！

第二天，我的一位当教师的本家哥驱车往城东苏庄方向驶去……

隔了一天，张忠实，我爹，媒婆张婶，达成了如下协议:腊月初六，六万六备齐，旺儿我迎娶张梅香；在此之前，不办理登记手续；一切顺利，手续婚后补办。临别，老爹还没忘给我“老丈人”吃定心丸:您就等着看好吧！

大喜的日子如期而至，腊月初六按时到来！唢呐声声，百鸟朝凤，鞭炮齐鸣，一片喜庆。

锣鼓喧天迎淑女， 欢声笑语贺新郎。

我被人群蔟拥着，呼喊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泽！——新娘是苏小娟。

五里外，张忠实家，此时也是煕煕嚷嚷，人来人往。张梅香已妆扮妥当，端坐在厢房；张忠实满腹狐疑，东张西望……

十二点时，来电话说，婚车出了点故障，在修。这都下午两点啦，还不见来娶新人的婚车！一群男女送客还在庭院那！不行，打电话问问。“老张啊，别等啦！媳妇我们不娶啦，那几万块钱权当跟恁买个笑话吧！”张忠实只觉得天旋地转，眼一黑，坐在了地上！妆扮一新的梅香听到消息后，羞愧难当，反锁房门，扑身抓起了农药瓶……

一晃，三年过去了。

梅香的坟上野草应该长的很高了吧！望着案几上摇曳燃烧的蜡烛落下的滴滴红泪，我不禁潸然泪下……

作者简介：秦雨 网名雨潇潇 延津县石婆固镇南秦庄人 延津作协理事。喜欢看书，热爱文学，愿与真诚为友。作品有《一席话》，《温暖的回忆》，《我到底叫啥名字》，《流泪的红蜡烛》，《农民工，我亲爱的弟兄》，《清明祭父文》等。